感流亡

谪居岁云暮，晨起厨无烟。

谪贬贫居转限到年底，早晨起来灶突无炊烟。

赖有可爱日⁽¹⁾，悬在南荣⁽²⁾边：

幸亏有那可爱的太阳，悬挂在南荣边：

高舂⁽¹⁾已数丈，和暖如春天。

高高升起有几丈，和和暖暖如春天。

门临商於⁽¹⁾路，有客憩檐前：

屋门对着商於路，赶路的客人歌憩在屋枪前：

老翁与病妪，头鬓皆皤然；

一位老翁和病妪，鬓角银丝相牵连；

呱呱三儿泣，惸惸⁽¹⁾一夫鳏。

身边三个小孩呱呱在哭泣，茕茕鳏夫多可怜。

道粮无斗粟，路费无百钱；

道上的粮食不过一斗粟，路上的盘缠不到一百钱；

聚头⁽¹⁾未有食，颜色颇饥寒。

大家一起没有东西吃，脸上颜色呈饥寒。

试问何许人？答云家长安，

低声询问“是何处人”？回答说“老家原本在长安，

去年关辅⁽¹⁾旱，逐熟⁽²⁾入穰川⁽³⁾。

去年关中遭大旱，跟随熟人下穰川。

妇死埋异乡，客贫思故园。

老婆客死埋葬在他乡，他乡贫居思念旧故园。

故园虽孔迩⁽¹⁾，秦岭隔蓝关。

故乡虽然相隔路很近，可是横着秦岭和蓝关。

山深号六里，路峻名七盘。

山林深沓杳，路险多盘旋。

襁负⁽¹⁾且乞丐，冻馁复险艰；

带着小孩来乞讨，忍饥挨俄又艰险。

惟愁大雨雪，僵死山谷间。

只怕遇到大雨雪，冻死在那山谷间。

我闻斯人语，倚户独长叹：

听到此人语，倚门我独长叹：

尔为流亡客，我为冗散官⁽¹⁾；

你为天涯流浪客，我是朝廷闲置的多余官，

左宦无俸禄，奉亲乏甘鲜⁽¹⁾。

为官每月无俸禄，侍奉双亲缺乏甘与鲜。

因思筮仕来⁽¹⁾，倏忽过十年；

因此想到入仕来，倏忽已过整十年；

峨冠⁽¹⁾蠹⁽²⁾黔首⁽³⁾，旅进⁽⁴⁾长素餐⁽⁵⁾。

身着峨冠却把百姓坑，进退随班空把官位占。

文翰⁽¹⁾皆徒尔⁽²⁾，放逐固宜然。

挥文弄墨都白费，流放贬谪本应该。

家贫与亲老，睹尔⁽¹⁾聊自宽⁽²⁾。

家里虽穷能与亲人伴，如今见你心里暂时得自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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