登楼赋

登兹⁽¹⁾楼以四望兮，聊⁽²⁾暇日⁽³⁾以销忧⁽⁴⁾。览斯宇之所处⁽⁵⁾兮，实显敞而寡仇⁽⁶⁾。挟清漳之通浦⁽⁷⁾兮，倚曲沮之长洲⁽⁸⁾。背坟衍之广陆⁽⁹⁾兮，临皋隰之沃流。北弥陶牧⁽¹⁰⁾，西接昭丘⁽¹²⁾。华实蔽野⁽¹³⁾，黍稷⁽¹⁴⁾盈畴。虽信美⁽¹⁶⁾而非吾土⁽¹⁷⁾兮，曾何足以少留⁽¹⁸⁾。

登上这座楼来眺望四周，暂且在闲暇的时光消解忧愁。（我）看这座楼宇所处的地方，实在是明亮宽敞少有匹敌。携带着清澈的漳水的浦口，倚临着弯曲的沮水的长长的水中陆地。背靠着高而平的广大的陆地，俯临水边高高低低的地面上可以灌溉的河流，北边的重点是陶朱公放牧的原野，西边连接着楚昭王的陵墓。花果遮蔽原野，谷物布满田地。但即使（这里）的确很美却不是我的乡土，又怎么能够值得我在此逗留？

遭纷浊而迁逝⁽¹⁾兮，漫逾纪以迄今⁽²⁾。情眷眷⁽³⁾而怀归兮，孰忧思之可任⁽⁴⁾？凭轩槛以遥望兮，向北风而开襟。平原远而极目兮，蔽荆山之高岑⁽⁵⁾。路逶迤而修迥兮，川既漾而济深⁽⁶⁾。悲旧乡之壅隔兮，涕横坠而弗禁⁽⁷⁾。昔尼父之在陈兮，有归欤之叹音。钟仪幽而楚奏兮⁽⁸⁾，庄舄显而越吟，人情同于怀土兮⁽⁹⁾，岂穷达而异心⁽¹⁰⁾。

（我因为）逢上纷乱混浊的乱世而迁移流亡（到这里），到现在已经超过漫长的十二年。心中思念故乡希望归去，谁能忍受这种（思乡的）忧思啊！凭靠着楼上的栏杆来（向远方）遥望，面对着北风（我）敞开衣襟。（北方的）平原（是那么）遥远，（我）纵目远望，（视线）被荆山的高峰所遮蔽。道路弯弯曲曲又长又远，河水浩大无边深不可测。悲叹故乡被阻隔，眼泪横流情不能禁。昔日孔子在陈国的时候，发出过“归欤”的叹息。钟仪被囚禁（在晋国）而演奏楚国的地方乐曲，庄舄（在楚国）做了大官但仍说家乡越国的方言。人思念故乡的感情是相同的，岂会因为穷困还是显达而表现不同？

惟日月之逾迈兮⁽¹⁾，俟河清其未极⁽²⁾。冀王道之一平⁽³⁾兮，假高衢而骋力。惧匏瓜之徒悬兮，畏井渫之莫食。步栖迟以徙倚兮，白日忽其将匿⁽⁴⁾。风萧瑟⁽⁵⁾而并兴⁽⁶⁾兮，天惨惨而无色⁽⁸⁾。兽狂顾⁽⁹⁾以求群兮，鸟相鸣而举翼⁽¹¹⁾。原野阒其无人兮，征夫行而未息⁽¹²⁾。心凄怆以感发⁽¹³⁾兮，意忉怛而憯恻。循阶除而下降⁽¹⁴⁾兮，气交愤于胸臆⁽¹⁵⁾。夜参半而不寐⁽¹⁶⁾兮，怅盘桓⁽¹⁷⁾以反侧。

念及时光的流逝，等待天下太平要到什么时候啊！（我）期望王道平易，在太平盛世施展自己的才能。担心像葫芦瓢一样徒然挂在那里（不被任用），害怕清澈的井水无人饮用。漫步游息徘徊，太阳很快就下山了。（接着）刮起了萧瑟的寒风，天色也阴沉沉地暗了下来。野兽慌忙地左顾右盼寻找兽群，鸟雀也纷纷鸣叫着展翅高飞。原野一片寂静没有游人，（只有）征夫在行走不停。（我的）心情凄凉悲怆而且感伤，心中也充满了忧伤和悲痛。（于是）沿着台阶走下楼来，心中却气愤难平。（一直）到了半夜还不能入睡，惆怅徘徊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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