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章·抽思

心郁郁之忧思兮，独永叹乎增伤⁽¹⁾。

心里的忧愁万分郁结，孤独地唉声叹气不断悲伤。

思蹇产之不释兮，曼遭夜之方长。

思来想去怎么也不能开怀，只恨长夜漫漫天总不亮。

悲秋风之动容⁽¹⁾兮，何回极⁽²⁾之浮浮。

悲叹秋风一来草木枯黄，坏人当道真是一片糟糕！

数惟⁽¹⁾荪之多怒兮，伤余心之懮懮。

每当想到楚王动辄发怒，我就胆战心惊痛苦悲伤。

愿摇起而横奔兮，览民尤⁽¹⁾以自镇。

真想疾起狂奔远去他乡，看到百姓痛苦镇定思量。

结微情⁽¹⁾以陈词兮，矫以遗夫美人。

我把内心想法讲了出来，把它拿来赠给我的楚王。

昔君与我诚言兮，曰黄昏⁽¹⁾以为期。

楚王曾经与我有过约定，他说黄昏时分相会一趟。

羌中道而回畔⁽¹⁾兮，反既有此他志。

谁知楚王半路改变想法，一反过去态度另有主张。

憍吾以其美好兮，览余以其脩姱。

对我炫耀他的美好姿态，向我展示他的艳丽衣裳。

与余言而不信兮，盖⁽¹⁾为余而造怒。

与我有约你却言而无信，为何反而对我发怒逞强。

愿承闲而自察兮，心震悼而不敢；

本想找个机会说明情况，却又怕这怕那没有胆量。

悲夷犹而冀进兮，心怛伤之憺憺。

悲我忧豫不敢接近楚王，心里痛苦就如火烧一样。

兹历情以陈辞兮，荪详聋而不闻。

我把这情景编成了歌辞，但你假装耳聋不肯倾听。

固切人⁽¹⁾之不媚兮，众果以我为患。

言辞懇切之人不受欢迎，小人以我为患把我提防！

初吾所陈之耿著⁽¹⁾兮，岂至今其庸⁽²⁾亡？

当初我把意见陈述明白，至今难道他会完全遗忘？

何独乐斯之謇謇兮？愿荪美之可完。

为何直想反复讲述这话？我盼楚王美德得到发扬。

望三五⁽¹⁾以为像兮，指彭咸以为仪。

希望三皇五帝作为榜样，就像彭咸谏君不听投江。

夫何极⁽¹⁾而不至兮，故远闻而难亏。

学习三五彭咸何事不成？定会无亏无损名声远扬。

善不由外来兮，名不可以虚作⁽¹⁾。

美好品德要靠自我修养，名声好坏哪凭自己宣扬。

孰无施而有报兮，孰不实⁽¹⁾而有获？

怎能君不施恩望臣回报，怎能春不下种秋来收粮？

少歌⁽¹⁾曰：与美人抽怨兮，并日夜而无正⁽²⁾。

小歌：我把内心所想向他诉说，日以继夜等待却无反响。

憍吾以其美好兮，敖朕辞而不听。

楚王对我炫耀他的美好，并不把我所说放在心上！

倡⁽¹⁾曰：有鸟自南兮，来集汉北。

唱道：一只鸟儿从南方飞来，停留在汉水之北。

好姱佳丽兮，牉独处此异域。

毛羽十分美丽，孤单地在异乡作客。

既惸独而不群兮，又无良媒在其侧。

没有一个知交，也没有谁介绍。

道卓远⁽¹⁾而日忘兮，愿自申而不得。

相隔既远而被人忘怀。要自荐也没有路道。

望北山而流涕兮，临流水而太息⁽¹⁾。

望着北山而流眼泪，对着流水而自哀悼。

望孟夏⁽¹⁾之短夜兮，何晦明⁽²⁾之若岁！

孟夏的夜景本来很短，为什么长起来就像一年？

惟⁽¹⁾郢路之辽远兮，魂一夕而九逝。

郢都的路途确是遥远，梦魂一夜要走九遍。

曾不知路之曲直兮，南指⁽¹⁾月与列星。

我不管是弯路还是捷径，只顾南行戴着日月与星星。

愿径逝而未得兮，魂识路之营营⁽¹⁾。

想直走但又未能，梦魂往来多么劳顿。

何灵魂之信直兮，人之心不与吾心同！

为什么我的性情这样端直，别人的看法却和我不同。

理⁽¹⁾弱而媒⁽²⁾不通兮，尚不知余之从容。

替我媒介的人都欠工夫，也还不知道我的从容。

乱⁽¹⁾曰：长濑⁽²⁾湍流，溯⁽³⁾江潭⁽⁴⁾兮。

尾声：水浅滩长，我溯沧浪而上。

狂顾⁽¹⁾南行，聊以娱心兮。

回望南方，聊以解慰愁肠。

轸石崴嵬，蹇吾愿兮。

怪石崎岖，行走不如人愿。

超回志度⁽¹⁾，行隐进兮。

迂回超越，使我进退两难。

低佪夷犹，宿北姑兮。

迟疑不进，落宿在这北姑。

烦冤瞀容，实⁽¹⁾沛徂⁽²⁾兮。

心烦意乱，万事颠沛胡涂。

愁叹苦神⁽¹⁾，灵遥思兮。

叹息悲伤，神魂飞向远处。

路远处幽，又无行媒⁽¹⁾兮。

地偏路远，没人代为诉苦。

道思⁽¹⁾作颂，聊以自救兮。

调整思路，作歌聊以自娱。

忧心不遂⁽¹⁾，斯言谁告兮。

忧愁难解，有谁可以告诉？

小提示：屈原《九章·抽思》的翻译内容，由诗友提供，点击下面“完善图标”可撰写译文。